产品下架、公司裁员，市场爆发前夜，周亚辉的非洲梦为何遇挫

“非浪”凶猛：下一个十亿市场的爆发前夜。

以下文章来源于AI财经社，撰文/ 董雨晴，编辑/ 王晓玲，内容仅供网友参考学习。扬帆出海欢迎行业优质稿件投稿。

因为公司业务拓展，过去几年肖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一次非洲。在新冠疫情爆发前，他又一次来到尼日利亚。走进当地一家常去的中餐厅，一抬头就看见店内的照片墙上多了一幅马云的照片，“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非洲市场的机会真的来了。”

回国几个月后，他又发现了另一个征兆。4月初，周亚辉辞去昆仑万维董事长职务，全情投入非洲业务。由于非洲新冠疫情快速蔓延，给周亚辉在当地的创业项目Opay带来了挑战与契机，作为Opay的CEO，周亚辉需要在非洲和Opay上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

在中国互联网的几个出海市场中，非洲一直不算热门。大多数押注非洲的人认为，非洲市场需要的是耐心，用更早的入场券换取更高的市场份额。这其中既包括字节跳动、网易、昆仑万维以及传音等巨头，也有一些创业者。中非孵化器非程创新联合创始人李博海便是个中代表，“我可能在未来会花费10年-20年长期耕耘非洲。现在无论是国内还是其它的市场已经很拥挤了，非洲可能创造的高回报率是很可观的”。

图/视觉中国

在一些人看来，非洲市场的奇点可能已经悄然到来。

自2017年至今，非洲创投市场的投资额连续三年年增长率超过100%，中国资本占据了其中的三成，剩余则有更早入场的欧州资本、美国资本，以及非洲本土化VC等，且多数机构在2019年完成了募资，可谓是弹药充足。

网易在几年前就和传音控股合作，创办了本土化短视频产品Vskit，字节跳动旗下的TikTok也在不久前从南非为切入点，登陆非洲大地。马云在退休之后周游了尼日利亚、多哥、加纳几个国家，并表示希望在60岁之前可以拜访完非洲的54个国家，他还参加了非洲创业者大赛的录制，投入150万美元激励非洲企业家创业。

非洲各国发展并不均匀，多数国家还处在铺设基础设施的阶段，数字经济也远未到爆发的时刻。但李博海表示，目前尼日利亚、肯尼亚等地，互联网生态已经颇为成熟，埃塞俄比亚、刚果等国家则处在爆发前夜，“未来会一直有不同国家的互联网市场在开启”。

先下手为强？

这两年，李博海明显感觉在非洲遇到的中国创业者越来越多。几乎所有走到非洲的创业者都会去同一个国家看看——如今非洲的第一大经济体尼日利亚，作为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泛非）的重要国家，尼日利亚的基础设施相对完备，堪称登陆非洲大陆首选第一站。

这里也是Opay在非洲的主要根据地。互联网创业者期望将尼日利亚作为切入点，逐步辐射将业务覆盖至整个非洲大陆。

2018年底，尼日利亚的旧都和最大港口城市拉各斯，成为李博海在非洲考察的第一个城市。当地人口从1960年的76万，一路飙升到了现在的2000万，堵车已经是拉各斯的标志。

目前尼日利亚的人均GDP为2100美元，截至2019年底人口规模已有2.01亿，25岁以下的年轻人占据了总人口的60%，这样的人口构成为尼日利亚的互联网产品发展创造了丰沃的土壤。据VC4A统计，尼日利亚目前已有600余家科技初创企业。

2019年前10个月，流入尼日利亚的外国投资额达到了211亿美金，2017年这一数字仅有35亿美元。

实际上，不止是Opay，当时在当地举办的非洲金融科技峰会上，李博海就发现尼日利亚的互联网金融生态远比想象的热闹，单纯的支付类工具赛道甚至相当拥挤。

这里还有西非最大的互联网创业基地，已经诞生过两个十亿美金级的互联网独角兽企业。由于早年间曾是英国殖民地，尼日利亚有超过1亿人说英语，本土文化更接近欧美文化，白领们的综合素质相对较高，以至于在一些管理有序、环境优美城市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会有一种生活在芝加哥的错觉。

尼日利亚也是整个非洲文娱产业发展最好的国家。这里有继美国“好莱坞”和印度“宝莱坞”之后的第三个全球性电影制作基地尼莱坞（Nollywood），每年可以产出数千部影视作品，是非洲电影的集散和发源地，受众可以覆盖全非洲，甚至有些作品可以传播到欧美。不过，受限于资金投入和制作水平，多数作品的质量还“有待提高”，总体而言，非洲整体的文娱产业发展还处于早期阶段。

全球娱乐公司，诸如Netflix、YouTube在尼日利亚等地，为长短视频的发展倘出了一些道路。2019年，Netflix花费380万美元买下了尼日利亚本土电影《狮心女孩》版权作为原创内容上线，目前还有两部本土作品正在拍摄中。2020年初，Netflix还专门开始了尼日利亚专用的Twitter账户，作为Netflix在允许尼日利亚和肯尼亚等地区以当地货币进行订阅付款后的最新举措。

娱乐，作为连接非洲各国人民的重要纽带，也是这一轮非洲掘金热的重要品类。中非孵化器非程创新联合创始人李博海对此有相同的看法，“在非洲文娱是个大赛道，尤其适合大厂过来拼制作拼版权拼渠道”。

特别是在短视频领域走在世界前列的中国团队，在尼日利亚和肯尼亚地区打造的短视频产品表现都不错。网易和传音组成的合资公司传易，在非洲的本地短视频产品Vskit，2019年底用户数突破了2000万，覆盖非洲34个国家。

Vskit COO徐伟松常年驻扎在气候与环境较好的肯尼亚。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气温常年在20度上下，早晚气候凉爽，治安情况优良，但城市里的生活消费并不低。这和徐伟松印象中的非洲有很大的差别。

对于中国淘金客来说，肯尼亚是非洲另一个值得重点关注国家，拥有着更加成熟的创投氛围，有着“非洲硅谷”之称。当地政府尤其支持创投生态，人力成本也不高。非洲创投媒体Weemedia创始人 Rishabh Lawania 认为，“2020年外来投资对肯尼亚初创公司的投资至少会增加50%”。

不过，整个非洲大陆发展极不均衡，国与国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基础设施铺设、人口收入水平都相差悬殊。这也意味着，一些在中国市场可以规模化推进落地的项目在这里一定会受到挑战。

李博海在2018年、2019年间与团队共同走访了非洲的十余个国家，对此体会深刻。尼日利亚和肯尼亚等地区的互联网生态发展最为活跃，埃塞俄比亚、刚果等国家则处在爆发前夜，“整个非洲或许还需要10到20年的时间才能发展完全，一直会有不同的市场处在开启的过程中”。

图/视觉中国

徐伟松也表示，在进入非洲国家时需要充分调研，“我们很早就搭建了针对非洲不同国家市场的基础数据分析模型，其中就包括了收入和基础设施情况对互联网业务发展的影响”，Vskit每进入一个新国家，都会经过内部充分评估，最终决定国家的评级、团队结构、投入程度。

正因为如此，非洲市场有着更大的想象空间，“想追求更大回报，非洲其实是比较合适的”，李博海也提醒道，但短期内遭遇的挑战可能也比较大，“它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工作条件也算比较差的，去非洲一定是有非常强的愿景，愿意承受巨大的挑战，能够短期吃苦”。

好消息是，近几年，非洲的移动互联网生态正在加速发展。在徐伟松看来。有些市场甚至是以跳跃式的姿态在成长，“随着人们收入的提高以及智能手机价格的不断下降，移动网民数量必然迎来巨大的增长”。

多位来自国内的创业者表示，“非洲市场爆发的临界点几乎就在这几年了”。

闪电战不管用

大多数中国VC是在2018年底开始到非洲考察，对于中国创业者来说，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这里热闹起来。

巨头当中，阿里eWTP（世界电子贸易平台）第一站就选在了有“非洲新加坡”之称的卢旺达。一些卢旺达的政府官员、商家相继到杭州游学，阿里与联合国贸发会发起的互联网创业者计划还培训了数十位创业者。

“很多中国资本是跟着好项目来到非洲的”，李博海称，整个2019年，非洲最为热门、拥挤的赛道就是金融科技。

中国创投在这一领域的投入最多，Opera孵化的主打移动支付业务的Opay目前已经获得了1.7亿美元的融资，投资方包括美团、高榕、源码、软银亚洲、BAI、红点、IDG、红杉和金沙江创投。传音系的Palmpay也获得了4000万美元的融资。腾讯投资了总部在拉各斯的Paystack，蚂蚁金服则合作了尼日利亚本土移动支付平台Flutterwave。

在最初收购Opera之时，得益于Opera浏览器在非洲等地区的高份额，周亚辉期望打造在非洲的今日头条。2018年初，Opera News的独立App便上线了，不到半年就成功冲击了1000万的MAU，当年Opera成功登陆纳斯达克。

此后仅一年，Opera除了孵化出支付平台Opay，还尝试摩托车网约车业务ORide、外卖送货业务OFood、线上借贷平台OKash，几乎集国内的“支付宝、美团、滴滴”于一身。

这种快速铺开的打法在“散装”的非洲很快遭遇到水土不服。以摩托车网约车服务ORide为例，在人均汽车保有量低的地方算是高频刚需业务，但2019年底，拉各斯政府突然出台了禁摩政策，禁止摩托车载客。

“近几个月包括ORide在内的几家网约车初创企业业务的停滞，最终只得大量裁员”，一位非洲创业者称，“Opay的打法有点激进，非洲不同国家市场差异很大，很难快速铺开。”

在泛娱乐这个大赛道中，中国出海的短视频、音乐类产品表现都不错。对比出行等追求规模的闪电打法，文化创意类产品的难度主要体现在本地化程度。

“内容和产品的本地化受语言、文化、环境影响很大。”徐伟松说，“我们只能通过本地团队的培养和科学管理流程的引入克服这个问题。”

目前，Vskit在尼日利亚组建了15人的创意小组，肯尼亚也有10人，成员是通过各种渠道招募来的。与此同时，因为非洲当地没有MCN机构，Vskit就充当着MCN的角色，工作重点包括给达人培训内容拍摄技巧，引导他们拍摄有趣好玩的视频创意，发掘优质的原创内容，组织线上的内容拍摄挑战等等。

2019年传音的手机出货量达到了1.37亿部，其在非洲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了52.5%，这是非洲移动互联网最重要的流量入口，Vskit则与传音在预装及线上推广展开合作，目前这也是Vskit主要的获客渠道之一。

同样通过预装方式建立优势的产品，还有传音和网易共同布局的音乐流媒体平台Boomplay，最早在2015年3月就进入了非洲市场，2019年，Boomplay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进一步扩充了自己的本土化曲库，这个曲库则可以直接供Vskit用户使用。

最大的竞争来自内部

非洲市场的变化日新月异，疫情也增添了更多不确定性。因封城与停工等要求，一些业务涉及线下业态的企业正遭遇麻烦，考虑到人们在疫情期间没有收入，互金类产品也受到了较大冲击，逾期情况加剧。娱乐类线上业务则借势发力，正在加班加点。

但Opay面临的情况有点复杂。在某社交软件的匿名区，关于Opay裁员的消息在近期频繁发生。有消息称，“一个月时间内，钉钉大群少了40个人”，Opay人力资源部则发布消息表示，新冠疫情给集团业务带来损失，自3月31日起，公司实行50%到岗制度，除高管外，其余人员一周到司出勤3天，剩余2天发放60%薪资。

Opay对驻扎在非洲的团队也施行了降薪和裁员的策略，“如果不签自愿离职，就不给买机票”，一位匿名区员工表示。

但也有员工爆料问题早在疫情发生前就有了。2020年初，Opera下架了现金贷产品OKash，因为做空机构Hindenburg Research发布调研认为，这些产品公然违背Google Play的条例，其一，年化利率过高，与声称的33%的年化利率不符；其二，实际借款期限也低于Google 60天的最低期限。

“出海公司对于当地法律政策和人文风俗一定要有敬畏心”，一位业内人士表示，在企业文化和公司管理上，Opay主要是套用国内模式，“KPI考核这种要求，对于非洲员工而言太苛刻了”。

一些在非洲的创业者认为，Opay看待非洲市场的方式出了问题，“照搬中国逻辑，短期内快速冲量，想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但现实情况是，对比中国人均10000美元GDP，哪怕是第一大经济体的尼日利亚人均GDP也仅在2000美元左右，支付意愿、居民文化程度等都无法与国内相比。更重要的是，非洲国家众多，只能一个个去开拓，不具备快速结束战斗的条件。

在非洲创业，虽然看重的是奇迹般的回报神话，但必须付出更多耐心。对比之下，在非洲地区已经跑出来的产品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后来者。“一个新产品或者新模式，想要在非洲落地，需要一定的时间，你需要考虑当地的经济水准，同时要考虑本土化的工作”，李博海表示。

即使是TikTok这样的成熟产品也是如此。“头条是一家值得尊敬的公司，Tiktok一直在推进国际化战略。但非洲市场不同于其他市场，生态的构建更需要对本地市场的充分理解和足够的耐心”，徐伟松表述，他认为，Vskit的战略重心不在于防御某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我们更关注的是如何构建一个健康、良性、可持续的行业生态”。